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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角落
         点击数:    发布时间:2018-02-08 11:10:47.0     
了解这些“特殊病态的人群”是尊重他们的始,尊重是纳他们的基础,而纳,则是他们最终需要的平等。
-----南子

 

01

“我会不会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她,34岁,8年来反复入院9次,监护人是她的丈夫,有一个姐姐和婶婶,可以叫她C。


 

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初入社工部的第一天,社工前辈在和她的婶婶通话,


 

告诉她C的病情稳定,已达到临床康复标准,可以出院了。


 

但与C丈夫的第一次通话得知他在出差后,便再也联系不上了。


 

无奈之下联系她的婶婶和姐姐,希望她们可以接她出院。


 

也不知道这次通话最后是如何结束,只知道那一周里社工无数次地拨打C亲人的那三个号码。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工疗科,从社工踏入科室开始,


 

她一直紧随身后,很焦急,虽然那时并没有看到她手腕带上的名字,


 

但当听到她问:她的丈夫是否答应接她出院?


 

我就知道,她是C。


 

同行的社工们告诉她已经在持续跟进,让她耐心等待消息。


 

没有得到她心里想要的答案,她继续紧追着我们的步伐。


 

经不住那迫切焦虑的目光,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


 

社工已经在尽力联系她的家人,不要太担心。


 

她表情逐渐缓和了些,不一会儿她又抓着我的手问:“快过年了,我想回家过年,我会不会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心里一怔,我本就是个十分恋家的人,


 

即时在外住宿上学,也要每天给家里打电话,一天不曾落下,大大小小的节日也定是要与家人度过才觉畅快,


 

甚至看到亲人分别题材的影视作品或是书籍都会有很强的代入感,容易伤感。


 

所以当我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泛着满满的心酸。


 

一边担心着这种焦虑情绪会影响她的病情,希望她能暂时放下忧虑,一边快速地思考着:


 

猜想住院时间再怎么长,总该不会是一辈子吧?


 

顿了一顿,回答道:“不会。”她便放下心来不再追问,还告诉我她每天都在工疗科做菜学习厨艺。


 

我想,她真正要表达的是:她在努力地康复并为出院后适应社会做准备,希望社工能帮助她尽早出院。


 

离开后心里总为刚才的答复感到担心,生怕自己弄错了什么。


 

向同行的社工们请教后了解到,原来医院设有托养项目,即有可能会一辈子住在医院。


 

想到这里开始为自己莽撞的行为懊悔,


 

终于理解社工们当初的用意,即使现在可以短暂地安抚C的情绪,也不能确定她最后是否能如愿顺利出院。


 

所以很多时候当我们面对病人只能陈述事实,表达共情,而不能为了安抚她目前的焦灼状态而说出一些猜测性——甚至是欺骗性的话。


 

这是我来到社工部后印象最深刻的事,怀着对C的愧疚和歉意,以至于后来的时间里不敢再踏进工疗科。


 

生怕碰见她却不知怎么安慰她,生怕她再问一次同样的问题却得到与之前相反的回答。

 

 

 

02
在这里仅仅两周时间内接触到很多精神病人,与他们像朋友一样交谈、分享和游戏。

 
面对他们正常状态的表现也曾怀疑自己身在综合医院病房而不是精神专科医院病房,也曾疑惑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但我深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属于他的故事,有些故事或许是普通人所无法想象的。

 
来实习之前恰好听到过一位精神病患者的故事:

 
只知道她是我们同年级的同学,情绪不稳定并且及其敏感,

 
无论看了她一眼就路过的学生,还是去开导她的辅导员,都被她视为威胁想要除去,

 
这是被害妄想症的典型病症,后来听说她被劝退了,送去当地一家精神病院。

 
了解完事情始末,大部分学生持恐惧、害怕的态度,

 
认为这会对在校学生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我也不例外,

 
但有那么一瞬间我曾想过:她在我们的生命中只是一位故事主角,不久后就会被遗忘,

 
那她呢,远在医院接受治疗的她会不会想念这里的老师和同学?

 
来到这里之后听到的第一个故事就是来自C的,

 
也是因为她我才了解到精神病患者即使达到出院标准也不能自行决定是否出院,

 
必须由监护人同意且到医院办理相关手续,而每年都有若干例家属不愿接病人出院的事件。

 
病人是较为被动的一方,住在封闭病房的病人不能携带手机,无法与外界联系,

除了家属前来探望之外,只能依靠医护人员和社工向家属传达消息。

 
若家属不前来探望或社工、医护人员传达传达过程不顺利,

 
在漫长等待的过程中日益焦虑的心情可能会让他原本已好转的病复发,造成恶性循环。


 

 

 

 

03
我曾对他们的遭遇感到可怜和同情,

 
但随着越来越深入的了解,我慢慢意识到同情并不是他们所需要的,

 
就如上文所说的C,即使她很担心害怕也没有放弃,依旧坚持每天学习厨艺,为出院做准备。

 
在一次出院适应焦点团体治疗中,还有病友说出“天助自助者”这样精辟的总结......他们中很多人都积极配合治疗且努力康复,他们是坚强的。

 
而同情在狭义的理解中针对“弱者”与“不幸”,生活中某种契机引发他们精神临界点的偏移成为精神病患者或许可以称为是他们的不幸,但他们仍然坚强,不能称之为弱者。

 
他们渴望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很多时候他们也会表现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从而被异样的眼光看待和远离,精神病人们更需要的其实是社会的尊重和包容。

 
人们对精神病人的害怕和排斥源于对精神病知识的缺失,

 
只有当新闻上播出如“精神病患者闹事”、“精神病人走失”之类的报道,

 
或是在路上遇到行为怪异的人的时候才会心里了然道:“噢,他是傻的,离他远点儿。”

 
大多数人对精神病患者都会持有避犹不及的态度,认为发病会有危险,或是害怕被他人误以为自己也是精神有问题的人。

 
而“精神病”这个词像是一个禁语,

 
听过之后便祈祷着迅速遗忘不与它有更多的交集,

 
这样的刻意疏远和带有歧视的距离感,对初次发病或反复住院治疗的精神病患者在适应社会时皆会形成巨大的阻碍。


 
“与感染性疾病不同,对于大多数所谓功能性精神障碍,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确切病因与发病机制,也没有找到敏感、特意的体征和实验室异常指标。但我们知道,精神障碍与其他躯体疾病一样,均是生物、心理、社会(文化)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摘自《精神病学》)

 

 

 

当人们逐渐了解精神病,体谅精神病患者的无奈,当社会对精神病人的歧视慢慢消退,精神病人才会对回归社会更有信心。

而现在,

许多人或许不知道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有那么一群承受着痛苦却又坚持着的人,

他们期待着离开这里,但又害怕离开这里,一旦离开了这个角落,他们需要更多人的尊重与包容。

尊重包容精神病人,从了解精神病开始,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